“民主宪政”真的不适合中国吗？丁礼庭昨天，我收到一位对民主宪政和政治体制改革持反对意见的左派朋友发来《中国的群氓现象——平庸的邪恶》【1】的文章。我理解朋友的意思是想以此来证明中国不适合搞民主宪政和政治体制改革。在文章中，作者列举了无数中国社会现实中民众的“平庸之恶”，如“安利退货”【2】、“农民抢黄油”【3】、“退休老人子女冒领退休金”【4】当然也例举了鲁迅文章中说的事实：雷峰塔在这样“集体无意识犯罪”的行为下，轰然倒塌，尸骨无存！【5】“在‘安利退货’、‘农民抢黄油’、‘退休老人子女冒领退休金’这些发生在平民百姓身上的事情中，我没有发现‘人民’的任何善良之处，恰恰相反，我发现的是：普通百姓只要一旦获得了某种权力（哪怕是临时的），有机会更改游戏规则时，他们表现出来的群体犯罪行为、集体窃取，与那些贪官、腐化分子的作为没有两样，甚至表现得更明目张胆，更加令人可怖，因为……每个人都堂而皇之地认为自己无错。民与官，不过是同属一个共同的群体罢了。而这个群体，就是我等诸位国人。”【6】“个体的行为，孤立来看，并不足以产生多么严重的影响，而一旦这个群体的每一个人都如此的话，将会汇聚成为一股洪流，产生极大危害。对于国人来说，不可能有真正的公平公正。倘若有一天，我们真能施行一个公平公正的体制、或是自上而下的进行全面改造，那么我相信，这一切终究被国人的小便宜、小利益、小团体心理所取代，渐渐演化的仍然是颇具中国特色的你我之间的算计、抢夺，乃至亘古不变的‘窝里斗’、‘相互拆台’。”【7】文章的结论就是：“中国人，真是太奇怪了，这完全是一个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世界。”【8】“同样的制度，同样的环境里，美国、澳洲可以遵守，而国人却绞尽脑汁地寻找漏洞。”【9】“现实社会中的许多现象，给予我们一个巨大的问号：难道制度真正能够解决所有问题吗？对于精明算计的国人来说，恐怕任何完美的制度都依然能被钻漏洞，所有的体制都约束不了国人。当这个时代的人们在高呼“完善体制”时，我恰恰认为，制度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其实质的问题首先在于‘人’。”【10】“透过这个经济层面的现象，我们发现的是一个令人尴尬的中国现象：即使是西方最优的制度和文化，……到了中国，就陷入泥潭，不仅能有效实行，反而被国人给“特色化”、同化了。记不太清楚是谁（可能是新加坡总理李光耀），曾经说过一段话，大概意思是：任何制度的设计、哪怕是世界顶尖学府和精英设置的体系，都经不起中国人的糟蹋，因为中国人是最精于钻空子的，无孔不入，即使是堪称完美的制度也仍然防不胜防，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专制手段。”【11】 说实在的，凡是生活在中国的人都无法否认上述文章中列举的事实完全属实；并以此来证明在这种民族性中无法实现民主宪政的观点也同样无法否认；但就此得出民主宪政不适合中国的结论却实在是大错特错了！这是因为如果我们承认“民主宪政不适合中国”的结论，就等于承认“现代化不适合中国”、“中华民族永远无法实现复兴崛起的中国梦”，或者就等于是承认“中国社会到此终结，无法进一步发展”！在此文章中，作者把中国民众的此类丑陋言行归纳为著名哲学家阿伦特定义的“平庸之恶”：“现实社会中有一群这样的人：群氓。他们并没有犯什么伤天害理的罪行，为的只是图自己的小便宜、或是盲目从众，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导致了整个社会群体的混乱、更大的丑恶，对整个社会造成极大的损害（信用损害、道德损害、物质损害--如果我们倒退回30年前，是不是能找到似曾相识的情景？），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无法从他们当中找到，因为他们每个人并不是大奸大恶。阿伦特因此也称之为‘平庸的邪恶’。”【12】但是，据我所知，使阿伦那总结出“平庸之恶”的人性特征的原始素材，却并不是来自于中国民众的言行，而是来自于对某些曾经自喻为“高档、精英民族”的德意志民众的行为。所以，我们可以以此来断定，文章中中国民众中此类“平庸之恶”的言行，并不是中华民族的“特色”，而是全世界各国在和我们中国社会发展阶段相似的历史时期都普遍存在的弊端，只不过因为中国的农业社会相对发达，造就的民族性中的弊端也相对典型，其次就是因为发达国家的社会发展超前于我们中国，他们早于我们就成功地改造了他们丑陋的国民性。如果我们承认，中国的工业化市场经济的发展才刚刚起步三十多年，甚至至今还远远没有发展完善，还处在一个工业化市场经济不断完善的过程中，那么也就是说，中华民族的国民性，或者说民族文化素质，也正处在一个由原始的农业文化，向现代的工业文化过度的过程中。如果我们全体民众对中华民族的复兴崛起、对中国现代化抱有必胜的信心，那么就同样必须对中国民族实现既实现工业化市场经济所必需的民主宪政及其民主宪政所同样必需的全民文化素质和民族性抱有“必胜的信心”！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认定中华民族只能永远如此地丑陋，永远无法改变这种“平庸之恶”！我曾经著文反复强调：“中国必须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来实现以民主宪政为目标的政治体制改革，但中国实现民主宪政为目标的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条件和决定因素，却不是中国共产党如何决策、如何领导，而是取决于13亿中民众的觉醒，自由、自觉、自主地起来争取自己的经济利益和政治权利，起来倒逼共产党发起、领导并实现以民主宪政为目标的政治体制改革！在这里，所谓的民众的觉醒，就应该包括民众对民主宪政的系列原则和规范程序的相对深刻的理解，并以此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也就是中国国民必须有效地彻底改变上述一切“平庸之恶”！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不但中国以民主宪政为目标的政治体制改革将永远无法实现和完善！这也就意味着中华民族的现代化、中华民族的复兴崛起同样将遥遥无期！在这里，我们必须承认二大事实：一是，所谓的民众觉醒，使民众对民主宪政的系列原则和规范程序的深刻理解，虽然也可以通过“新加坡李光耀”式的集权，通过“严刑峻法”来强制性实行，并在强制实行的过程中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和文化素质。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这种模式的必要条件就是：不但必须具有李光耀式对民主宪政及西方文化具有深刻理解的政治家，也需要如李光耀式绝对自觉地廉洁的政治家，更必须由这些具有民主理念的政治家来执政。这种新加坡式的幸运是新加坡建国初期就产生了长期接受西方教育的政治家的执政团体！如果说中华民族的悲哀，那就是，长期接受西方教育的一代先进知识分子，都长期地被排除在执政团体之外，辛亥革命以来统治中国的政治家，无论是蒋介石集团、还是中国共产党，都不是李光耀式长期接受西方民主宪政教育、具有西方工业化市场经济及民众宪政文化理念的人物。恰恰相反，他们要么是或多或少深受中国传统的集权政治文化熏陶的政治家、要么就是深受列宁、斯大林式集权政治影响的政治家。正因为上层政治家缺乏对民主宪政及其系列原则和规范程序的深刻理解，所以中国的执政团体及其政府，无论是蒋介石集团、还是当今的中国共产党，都不可能通过强制性“严刑峻法”来培养民众对民主宪政的系列原则和规范程序的深刻认识，并由成功地以此作为民众的言行准则！在中国传统的政治家的集权体制下，只能产生严重的腐败和贫富二极分化！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客观事实。二是，正因为中国的这些“特色”，所以，中国民众民主理念的确立，不能依靠，或者说不能仅仅依靠深受集权政治影响的政治家的“严刑峻法”的强制来培养和实现，而同样必须依靠长期接受西方教育、深受西方民主文化熏陶的“民主知识分子”对工农民众的教育和启蒙，而且这些游离于政权之外的民主知识分子要想履行和完成这一历史使命，既不能觊觎共产党的执政权，又必须合理合法地在“无偿地”帮助工农民众致富和维权的过程中，才能实现教育和启蒙工农的历史重任！只有通过民主知识分子长期艰苦地教育和启蒙工农的努力，才是改造中国民众的国民性、实现中华民族和西方文化的“优势互补”，使民主宪政的系列原则和规范程序，成为中国民众自觉的言行准则！只有由此真正地实现了13亿民众自由、自觉、自主地起来争取和捍卫自己的政治权利和经济利益时，才能够倒逼中国共产党内部的中间力量倒向党内的改革派和政改派，才能由中国共产党来发起和领导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只有到那时，中国的民主宪政才能“水到渠成”！结论就是，如果我们承认上述中国民众的“平庸之恶”是一种丑陋的文化习性，那么就不可能因此而认定中华民族的国民性和民族文化就一定永远地“如此丑陋”！如果我们坚信中华民族一定能够实现现代化、一定能够实现中华民族复兴崛起的中国梦，那么就必须坚信中国的现代化必须走邓小平为我们指明的市场经济的发展道路，那么就必须同样地坚信相对完善的市场经济必需民主宪政和福利制度的辅助，那么就必须对中华民族改变上述的“丑陋的文化习性”抱有必胜的信心！我们必须坚信中华民族的农业文化和西方的工业化市场经济和民主宪政的文化理念一定能够实现“优势互补”！我们同样必须清醒认识的是，民主宪政和福利制度缺位的集权的市场经济，是不完善的、有缺陷的权贵市场经济。而全世界各国人民的实践，包括中国三十多年实践的检验，已经非常充分地反复证明的结果就是：权贵市场经济的唯一结果，只能是严重的腐败和贫富二极分化！完全依靠信仰集权意识形态的政治家的统治，是不可能有效实现改造中国丑陋的国民性和“平庸之恶”的民族文化习性的！2015年3月26日【1】、【6】、【7】、【8】、【9】、【10】、【11】、【12】：《中国的群氓现象——平庸的邪恶》【2】：刚进入中国的安利，一切制度是以它在欧美的设计为标准。按美国安利规定，产品实行“无因全款退货”：不管任何原因，如果顾客在使用后感到不满意，哪怕一瓶沐浴露用得一滴不剩，只要瓶还在，就可以到安利退得全款--注意哦，是退全款！这项制度在美国施行了很久，一直是安利公司的信誉和品牌象征，退货率微乎其微 (估计那'微'也是在美国的中国人)，安利的产品是优质的。然而在中国，精明的国人很快以“特色”的方式震撼了美国人：很多中国人回家把刚买的安利洗碗液、洗衣液倒出一半，留用，然后再用半空的瓶子、甚至全空的瓶子去要求全额退款。……很多美国人至今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被哈佛大学引以为豪的最先进的制度体系、被誉为“完美无懈可击的一整套激励制度”，在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壤上，竟遭遇滑铁卢般的惨败？【3】：一个外地货车，运的是某种食用油（大概是吧，我是听说的），行至到该的崎岖道路时，因为路面不平，翻了车，货袋破了，黄油流了出来。……这时，该地的村民们出现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司机心想：这下有救了，有人帮忙来了！谁知这些村民们个个拿着袋子，并不是来救援，竟然是冲上前装油，一袋、两袋……装得满满，喜滋滋地拎回家去！……而村民们更加有恃无恐，甚至去扯那些本没有破的货运袋子，把完好的口袋全撕破了，汩汩的油流出来，不长时间，一整车的货就分到了这些村民手中，……货运车不是一辆，后面跟着来的司机们全都怒了，联合起来找当地政府，要求赔偿，惩罚那些“刁民”。政府倒是挺重视，派人前来处理，可村民们不答应，死活不肯把黄油还给司机，双方发生冲突，有人员损伤。闹到后来，村民们不肯善罢甘休，大骂政府是吃里扒外的东西，向着外地人，要求政府必须对村民们赔偿精神、损伤。于是乎，这件令人无奈而两边不是人的事件，最终还是让当地政府做出让步，对两方都进行安慰，自己掏腰包补偿双方，才得以消停。【4】：中国老一代人们的退休，……由于老人们的行动不便，这种按时领取退休金的行为通常由子女们代领。而在中国，许多老人去世之后，子女们不主动通知原单位、并且继续以老人的名义领取养老金的现象普遍存在，有新闻报道曾有老人去世十年后，其子女依旧在以老人的名义去领养老金。……乃至于传出某市镇的单位，大呼退休金不够发，不得已要求退休老人必须拿当天报纸亲自拍照片，证实本人还活着，才能领取养老金。【5】：鲁迅所写的《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一个有着千百年历史背景、西湖十景之一的文物建筑--雷峰塔，因为老百姓们传说此塔的砖块搬回家可以“辟邪”，于是纷纷偷挖雷峰塔的砖头，你一块，我一块，纷纷搬回家，……最终，雷峰塔在这样“集体无意识犯罪”的行为下，轰然倒塌，尸骨无存！